【楼诚】天下谁人不识君（八）
八、
屋子安静得让人窒息。
明楼看了看自己躲在自己身后的明台，再看看站在对面的明诚。
明诚也在看着他。
无声的对视，他几乎能感觉到明诚身上传递过来的震惊，还有些许的委屈。明诚的双眼在黑暗中灿若星辰，此时却暗淡了下去。
他的身体似乎有些发抖，不知是因为对明台的愤怒，还是对明楼怒火的恐惧。
明楼深深吸了口气，声音沉了下来。
“你们两个，怎么回事？”他问道。
“呃，是……是这样……”明台没想到明楼居然发这样大的火，而且是冲着明诚而不是自己，这让他始料未及，见明楼问起缘由，忙想要上前解释。
“是我逾越了……”
明诚淡淡地说了一句，口气说不出的落寞和疏离。
他的头垂了下来，兀自转过身，去捡一旁已经报废的椅子：“我去把椅子处理掉，大少爷，小少爷，你们早点睡吧。”
他欠了欠身。
明台看着明诚的背影消失在大门外，缩起脑袋，慢慢挪到明楼身边。
明楼一直紧锁着眉头盯着明诚的身影，知道他走出大门，把门关上，还固执地瞪着大门。
“大哥，阿诚哥他……是不是生气了？”
明台一说话，明楼仿佛如梦初醒，他转头看向一旁讪笑的明台，语重心长地说道：“他都拿椅子砸你了，你说他生不生气？”
“那你还骂他？还冲他发火？”明台撇了撇嘴，嫌弃地看着明楼。
明楼目光复杂地瞪向明台：“如果我没记错，一开始惹他生气的好像是你？”
“我年纪小，一不小心说错话，那是很正常的嘛。可是大哥你这样说阿诚哥，阿诚哥肯定心里特别难受。”
“怎么？你这是心疼他？”明楼危险地眯起了眼睛。
“不不不，大哥，你要相信我，我心中没有半点波澜，能心疼他的只有你而已。”明台立刻撇得干干净净。
明楼看着嘴上如抹了蜜说话全不打草稿的明台，脸上泛起了慈祥温和的笑容：“不错，我们家明台长大了，知道关心你大哥。”他拍了拍明台的肩膀，“大哥很是欣慰。”
“……”明台觉得，若是他家大哥会以内力杀人于无形的话，他此时此刻恐怕早就已经化为一堆粉末了。
恐怕今后没有什么好日子过了……不过，也正合我意。明家小少爷星眸一闪，已然垮成苦瓜的脸上却浮现出一丝狡黠的笑意。
明楼拿着外套从屋子里出来，看到独自站在院子里的明诚。
夜色冰凉，月色清冷，明诚孤身一人沐浴在皎白的月光之中，周身竟泛着一层淡淡的光辉。
无论多少次见到他，他的背脊总是犹如傲然屹立的松柏。
这本该是一头乱世之中的猎豹，如今却收敛锋芒，收起利爪，心甘情愿地跟随在自己身边。
明楼有些时候会想，自己何德何能，又何其幸运。
他轻轻地走近，然而明诚耳朵一动已然听到了他的脚步声，转过身望着他。
“人已经走了。”他说道，口气依然有些冷淡，但是和方才的疏离已经大相径庭。
明楼点了点头。
“大半夜的还潜伏在咱们家，也真亏那些人有这样好的耐性。”
“还不是你跟毒蜂调教出来的。”明诚白了他一眼。
明楼笑呵呵地将那些话当作赞美照单全收：“他们昼夜观察，推波助澜，不就是希望我们按照他们的剧本来么。”
他看了看远方漆黑的灌木：“明台明显是在故意惹你，也不知被他们灌输了什么，既然如此，我们就演一出虐恋情深相爱相杀的戏码给他们看，等他们满意了，就不会再来烦我们了。”
明诚疑狐地看了一眼明楼：“你确定？”
“你不是说这些人都是我调教出来的么？”明楼说道，“我自然清楚他们在想什么，你放心，一切尽在掌握之中。”
明楼的眼睛闪着真诚的光芒。
明诚笑了笑：“大哥的话，我自然都会遵从，不过……现在人都走了，你还握着我的手做什么？”
明楼无比怜爱地轻抚着明诚的手：“我想看看你刚才砸椅子有没有弄疼，手有没有划破……”
明诚用力把手抽了回来，月色下悠然一笑：“你抱也抱了，摸也摸了，亲也亲了，刚才在屋里也被你骂过了，现在怎么还不滚回去。”
“反了你。”明楼立刻怒目而视，“有你这么跟自家大哥说话的么？”
“如果你要继续演，我不介意把刚才的人再叫回来。”明诚冷笑。
大半夜的不去睡觉，一个人躲在院子里吹冷风，还找理由不让自己摸手……明楼无奈地想道——果然是生气了。
“大哥你这样说阿诚哥，阿诚哥肯定心里特别难受。”明台的话又在耳畔响起。
就算是演一出戏，自己也从未对他说过如此重的话。
用力过猛了么……明楼心里如是猜测。
这个猜测，在第二天见到自己的早饭的时候，终于被证实了。
“……阿诚，你端出这样的东西，我完全可以说你失职。”明楼看着自己面前稀得和水一样的粥，还有半碟都不到的酱菜，脸色难看得不能再难看。
“我只是个仆人而已嘛，我的水平真的只有这些了。”明诚低垂着头，怯怯地站在一旁，双手紧张地揉搓着。
明楼瞪着明诚，你就让我吃这些？确定不是喂鸟的？
明诚毫不示弱地反瞪回去，就这些，爱吃不吃。
明台从房间里打着呵欠下来，明诚连忙恭敬地迎接上去，行了一个十分标准的礼：“小少爷，您醒了。”
明台呵欠打了一半，剩下的半个硬生生地吓了回去，不确定的目光瞟了一眼充满怨念的明楼，又回到了眼前低眉顺眼的明诚身上。
“阿诚哥？你没事吧？”
“瞧你说的，小少爷，我能有什么事。”明诚笑得一脸老实憨厚。
明台又瞥了一眼明楼，明楼任命地吃着寡淡无味的早饭，一边唉声叹气。
“你……不生气了？”
明诚帮明台盛好粥，放在桌上，还特地加了个荷包蛋在上面：“我哪有什么资格跟你生气，小少爷，昨天是我不对，我还要请你别跟我计较。”
明台惶恐地看着明诚，好像看到了什么人类无法理解的生物。
这情况实在太匪夷所思了。
无法理解的明台在餐桌底下踢了踢明楼。
明楼放下勺子，扫过明台求助的表情，稍作思量，终于抬起头：“阿诚……”
果然，大哥也看不下去了吧！
“……为什么明台有荷包蛋，我没有！”明楼不满地嘟嘴。
明台差点脸扑进碗里。
这两个人果然是看穿了自己的伎俩，可是……现在他们演得又是哪一出啊！
明家小少爷看着自己碗里的粥，突然很想回到温暖的被窝去哭一场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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