湿巾_百川社

【楼诚】天下谁人不识君(十九)

十九、

       明诚发现自己站在一条悠长的巷子里。

       这条巷子他很陌生,但是似乎又感觉很熟悉。

       巷子幽静而狭窄,只有一个人可以通过,明明是艳阳高照的白天,巷子里却一个人都没有,那遥远得似乎望不到头的巷子口,却传来一股让他无比厌恶的气息。

       他不知道这样的感觉来自哪里,只觉得心头沉重得仿佛压了一块巨石,胸口处隐隐作痛。

       他用手抚着胸口,抬起脚朝巷子口走去,皮鞋和青石板相互碰撞摩擦着,发出一声声令人窒息的声响。

       石缝出杂草委顿,白墙褐瓦,枯枝从高墙内穿透而出,遮天蔽日。

       他忽然想起,这巷子是他小的时候居住的地方,而那令他感到熟悉的厌恶感,来自于巷子尽头,那扇老旧而斑驳的门。

       胸口的痛楚骤然变得剧烈,仿佛有尖刀剜进他的心脏和肺部,绞得他眼前发白,他痛苦地捂着胸口,汗如雨下,连眼前的石板路都开始变得摇晃不定。

       “你跟我来。”一个温润的声音传到他的耳朵。

       这个声音他早已经无比熟悉,而现在却从巷子里传来,亦真亦幻,仿佛近在耳畔,却又远在天际。

       “去哪里?”一个稚嫩的声音也随之响起。

       那是孩童的声音,是他十岁时候的声线。

       脚步声传来,由远及近,一个青年牵着一个孩子的手,慢慢出现在巷子的那头。

       “去我的家。”那个青年低头对着孩子说道,“那里以后也会是你的家。”

       那两个人亲昵地走在一起,走过他的眼前,慢慢地走向巷子的出口。

       胸口的痛楚越来越真切,呼吸也随之渐渐如冷风灌膛,刺骨无比。

       他终于醒转过来。

       雪白的窗帘映入他的眼帘,昏暗的房间内,只有医院里消毒水和酒精混在一起的味道,和坐在一旁垂头打瞌睡的明台。

       明诚在一瞬间有些恍惚。

       仿佛上一秒还在街道上经历那惊心动魄的几十秒枪林弹雨的扫射,而此刻的静谧和安详反而让他感觉有些不真实。

       他张了张嘴,却发现喉咙干涩至极,一句话也说不出来。

       “咚”的一声,明台的头磕到了椅背上,他猛然惊醒,摸着撞痛的额头朝病床上看去。这一看,眼睛登时瞪大了起来,只见他从椅子上跳起来,几乎冲到了床边。

       “阿诚哥?你醒了?”

       明诚眨了眨眼睛。

       明台有些憔悴的脸色上情不自禁地浮现出宽慰的笑意,他又站起来,冲到门口“哐”地撞开门,中途踢倒了一只水瓶,他慌慌张张地扶起来,又冲到门口大声喊:“医生!快过来!”

       明诚很想提醒明台,就算再激动也能不能小点声,他刚醒过来,又被接连的响声魔音穿脑,太阳穴顿时被刺激得突突直跳。

       医生很快过来了,第一件事就是把明台一顿臭骂。

       紧接着,明诚看到医生护士一波地过来,把他从头到尾检查了一遍,折腾了半天。

       再后来,梁仲春过来了,对着他嘘寒问暖关怀备至,并且慷慨激昂地向他保证一定对这次冲突事件严惩不贷。

       再接着,南田洋子也来了,照例对他嘘寒问暖关怀备至,并且送了他一堆莫名其妙的补品,看得明台在一旁目瞪口呆。

       然后,阿香红着眼睛过来了,一见到他就立刻泣不成声悲痛欲绝,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,看得明诚差点以为自己已经死了,最后被明台一把拉出病房到走廊上好言安慰。

       再后来,黎叔也过来了,说了一大堆如何养伤的话,最后见明诚眼神迷茫,只摇头叹了口气,拉住明台出去了。

       最后,明楼和汪曼春一起过来了。

       明诚闭上眼睛装睡。

       “奇怪,阿诚哥刚才还醒着。”明台奇怪道。

       “他伤势未愈,就让他休息吧。”汪曼春在一旁说道,

       明楼转向汪曼春,用怜惜的口吻轻声说道:“曼春,辛苦你了,工作这么多,还劳你大老远地跑来这一趟。”

       汪曼春轻笑着摇了摇头:“师哥,这些都是我应该做的。”

       明楼冲她点点头:“快回去罢,若是往日,应该叫阿诚送你,可是如今……”

       汪曼春截口道:“师哥,我自己能回去的,你照看阿诚更重要。”

       明诚不着痕迹地皱了皱眉,将眼睛慢慢睁开一条缝。模模糊糊地,他看到明楼和汪曼春靠得极近,汪曼春附在明楼的耳旁不知说着什么,而明楼微微点着头,末了又用他宽厚的手轻轻拍着汪曼春的肩头。

       汪曼春的目光又朝明诚瞥了过来,明诚立刻闭上眼睛。

       “那师哥,我先走了。”汪曼春说道。

       “我送你曼春姐!”明台紧随其后,将汪曼春推出了病房,还回头朝明楼眨眨眼睛,偷偷比了一个“加油”的手势。

       明楼哭笑不得。

       门关上,病房终于又恢复了平静。

       明楼走到病床边,在床边坐了下来。

       “醒来了的话,就睁开眼吧,一直装着也不嫌累。”

       ……果然还是瞒不过他,明诚认命地睁开眼睛:“你不去送送汪曼春?”

       “这不是有明台么。”明楼笑道,“还是说你希望我再出去找她?”

       明诚扭过头:“爱去不去,我又不会在意。”

       说出来的话已经犹如山西陈醋香飘十里了,还说自己不在意。 

       “要不要吃苹果?”明楼心情很好地拿起垒在桌子上的苹果问道,“要不要我帮你削?”

       明诚瞪大了眼睛:“明长官,你是不是对自己的实力进行了错误的估计,像削苹果这样对你来说高难度的事情也敢挑战?”

       “怎么可能,我平时看你和阿香削得都挺轻松的,应该不难吧。”他拿起一把小刀,对着苹果比划了一阵,果断地一刀下去。

       一块厚实的果肉应声落地。

       明诚注视着地上的苹果,明楼注视着他。

       “……嗯,好像比想象中的要难一点。”明楼干笑,又把苹果默默地放了回去。

       明诚把目光收回来,看着坐在自己身边的明楼。他大约一直没有休息好,眼睛下有了黑眼圈,连一贯一丝不苟的发型也有些散乱,前额耷拉着几丝碎发,明诚不由地想要抬手将它们捋平上去。

       刚想动手,却发现这样的动作实在太过暧昧,心想作罢,却忽然发现明楼抬起了手,小心翼翼地抚上他额头上的纱布,在伤口附近用指腹轻轻摩挲着。

       额头上的伤,是被玻璃的碎片刮伤的,实际上并没有这么严重。

       明楼抚摸着,嘴唇有些颤抖。

       “幸亏你没事……”他呢喃道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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