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楼诚】天下谁人不识君（二）
二、
“你……喜不喜欢我大哥？”
话出口的一瞬间，明台深深唾弃了一下已经被侵蚀的内心。自己身为军统上海站情报组组长，这样奋不顾身地为情报组打听情报，简直堪为楷模。
“什么意思？”明诚警觉地眯起眼睛。
“就是……字面意思。”明台缩了缩头，把半张脸蒙到被子里，心里已经飞快地模拟了十几种阿诚哥的反应和自己应对的法子。
恼羞成怒？嗯，大不了就是被骂一顿，装可怜就好了。
冲过来打自己？嗯，这种比较严重，不过只要搬出大哥大姐的话，阿诚哥还是不敢对自己怎么样的。
说自己一生都追随大哥？这种回答太正经，基本没什么威胁。
跟大哥告状？这个最多只会被当做笑话说说就过了，更没什么威胁。
红着脸，然后承认自己喜欢？明台一抖，这是最不可能的……
明台心思转了又转，过了半晌，终于鼓起勇气小心翼翼地去看明诚的反应。
明诚挑眉看着他，脸上似乎并没有任何的不快，而是一种非常奇怪、似笑非笑的表情。
“你猜。”
喂喂喂！什么叫你猜？猜什么啊？我可是军统之重器、国之栋梁，你让我猜这种东西真的好吗！看着明诚潇洒离开的背影，明台拼尽全身力气终于忍住没有冲上去拦住他。
他明明是特务好吗，为什么要莫名其妙地关心自家哥哥们的感情问题？明家小少爷内心流着泪，默默地钻到被窝里收拾自己八卦的心情。
明诚从阳台里收下已经晾干的衣物，明楼的风衣上面，有一团黑色的墨迹。
这是几天前两个人争执的时候，他不小心甩上去的。
“你……喜不喜欢我大哥？”明台的的话又在耳畔响起。
明诚眨眨眼睛。
明台虽然有些时候一脑子的奇葩想法，但是这种问题，他不会无缘无故地问出来。会问出来，代表心里已经有了计较。
想到明台把自己裹在被子里，被子下还露出半张纸，明诚瞥了一眼，就认出那和几天前明楼和王天风握在手里的纸一模一样。
这两个人也不知到底是什么孽缘，只要见面从来都是惊涛骇浪神鬼回避，不惊天动地地吵上一架决不罢休，
明诚有些头痛地揉了揉眉心。
吵归吵，重点是，每次自己都莫名其妙地被牵扯进去。他很想提醒一下王天风，激怒明楼的手段能不能稍微创新一点，每次这样他压力都很大。
比如几天前，明楼在恒昌饭店见了一次王天风。
一个情报科科长，一个前情报科科长，两只狐狸一见面，便是呵呵笑着，你拍我一下，我敲你一圈，从国家大义聊到家长里短，几番寒暄下来，两个人越发惺惺相惜，双手紧紧地握在一起，旁人看来，真真是患难与共、情深意切。
王天风死死掐着明楼的肩膀，明楼牢牢钳着王天风的手，两个人俱是额头青筋乱跳，目呲欲裂，咬牙瞪着对方。
你放不放手？
你先放。
有种你先放。
明诚默默转过头，假装自己不认识这两位行为幼稚的长官。
“明长官，我看您最近气色颇好，想是春风得意诸事顺吧？”王天风笑了起来，笑容中带着十分的狠厉和戾气，让人不寒而栗。
“倒是阿诚，看上去憔悴不少啊，怎么，你家主人虐待你么？”
明诚嘴角一抽，心知自己又要被当枪使，连忙欠身回礼，脸上八风不动，仪态自然：“不劳您挂心，明先生一直对我都……”
身上忽起了一个寒颤，明诚抬头，看到明楼正眼神凛冽地看向自己。
“……大哥一直都对我亲如手足，无微不至，我在明家，实在没有不满足的了。”
明楼收回目光，心满意足。
王天风冷哼了一声：“一丘之貉。”
两个人就这样维持着“亲密友好”的氛围，一路进了包厢，明诚将门关上的时候，还能看到他们哥俩好地互拍胸脯。
门关上的一瞬间，里头先是“哐”地一声巨响，接下来便是金鼓喧阗，乒乒乓乓稀里哗啦，巨大的响动将工作人员都引了过来，又被站在门外的明诚好言劝了回去。
“您放心，明先生的为人你还不信吗，绝对没事的。”劝走了最后一个过来的经理，明诚有些无力地靠在门上，内心由衷地希望里头的两位可以量力而行，注意点分寸，他不是每一次都能保住大哥的光辉形象的……
“你还是和以前一样，让人看一眼就讨厌。”两个人此时发鬓缭乱、衣衫不整，气喘吁吁地坐在地上，毫无形象可言。王天风的一只鞋子不知飞到了哪里，明楼外衣的扣子被扯掉，外衣松垮垮地套拉着。
“你今天到底干嘛来的？”明楼没好气地看了一眼王天风。
王天风喘了半天，终于站了起来，勉强整了整外衣，那种让人通体生寒的笑容又挂到了脸上。他的手伸进内袋，摸了摸，掏出了一沓纸。
“最近，我看到了一些有趣的东西。”
明楼冷淡扫了一眼，完全没有伸手要去接的意思。
王天风手中的纸晃了晃，把它丢到了明楼面前，脸上露出无趣的表情：“看你的反应，想来你已经看过这些东西了。”
明楼看着纸上的文字，上面写着他如何亲吻阿诚，如何欺负逗弄他，最后把他压倒。
“写得挺好的呀。”他说道。
王天风眼神复杂地看了他一眼：“我真怀疑这些是你让人写出来的。”
“你也太高估我了。”明楼用看傻瓜的眼神看着王天风。
王天风点点头：“也对，你就算有这歹念，也不敢让门外的那位知道，只能看看这些东西来满足你的欲望……”他用手指轻轻扣了扣这沓纸，“啧，想想你也真可怜。”
明楼暗暗握紧了拳头，脸上却是大慈大悲的样子：“呵呵，比你强，连看都没得看。”
“砰！”王天风的拳头砸在了桌子上，霎时地动山摇。
明诚在门外吓了一跳。
怎么又开始了？他心下奇怪，犹豫着要不要进门去看看情况。可是，这两个人谈的事情，通常都是最高机密，虽然过程血腥暴力了点，但都是关乎生死存亡家国大业，旁人是严禁随意打扰的。
包厢的门突然猛地一颤，似乎是什么东西撞在了门上，紧接着，一张纸从底下的门缝里滑了出来。明诚低头，一个不小心就看到了这张纸，再一个不小心看到了这上面的内容……
很久之后，当明楼忆起明诚在打开门的那一瞬间的时候，仍然会感觉到一种万念俱灰的冷意和恐惧。
生平第一次，他兴起了“或许会死在这里”的念头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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